柳若妍修炼功法险些入魔，忘了和我结为仙侣的百年记忆。
为助小师弟晋升金丹，她强行剜走我的心脏用作炼化。
“当年定是受你妖法蛊惑，否则我名门正派之辈怎么会嫁给你一只狐妖为妻？”
“听说狐妖化作人形后即可拥有两颗玲珑心，现取你一枚为韩毅修成正果，也算你这妖异的造化了。”
我被开膛破肚弃置在后山废墟，修为尽散惨死在阴寒洞窟内。
仅剩的一缕残魂飘到了慕玄知跟前，却见她皱眉呢喃：
“林钦正，是我有愧于你，但小师弟肉体凡胎想要得道实在难于登天，只能靠你狐族灵心来助他修为了。”
“你我不入轮回，往后千年我都会陪着你重塑修为，补全你缺失的心”
可柳若妍真正忘了一件事，百年前他不久于人世。
是我自甘献出一颗心，才让她脱离生老病死。
她不顾我们百年来的情爱纠葛，以为等装作记忆恢复就能让一切翻篇。
却怎么也没料到，我们不会有破镜重圆的那天了。
1
“娘亲，求您救救爹爹吧，他被关在冰窑已经三天了，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死的。”
“我以后一定乖乖听您的话，您不要再折磨爹爹了好不好？”
正殿内，彬儿跪在地上苦声哀求。
他把额头都磕破了血，却没有换来柳若妍半分怜悯。
反被一道掌风打飞出去数米远。
“住口！当年要不是林钦正那狐妖用妖法蛊惑我，我岂能和他玷污生下你这不人不妖的杂种？”
柳若妍面露杀意，拂袖又是一击。
不偏不倚命中彬儿身侧的花樽，应声炸裂开来。
一个年仅八岁的孩童哪里见过这般场景，顿时被吓得不敢开口。
“念在你也是我怀胎十月所生，等事成之后我会考虑放过你和你爹，让人将你们父子俩逐出宗门。”
“你听好了，从今往后不可再唤我娘亲，也不准让外人知晓我们之间的这层关系，否则...我下次不会再心慈手软。”
被威胁一通后，彬儿吓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。
除了畏惧，他心底更多的是困惑不解。
为何前几日还对自己宠溺万般的柳若妍，现在会对他这般冷漠绝情。
甚至起了杀心。
眼看哀求无果，彬儿并未选择放弃。
他抹开鼻涕和眼泪，一路跌跌撞撞跑去了韩毅的居所。
不曾巧和对方撞了个满怀。
彬儿急的扑通直接跪在了石阶上。
“毅哥哥，你素日里最疼彬儿了，想必我爹爹如今命悬一线，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？”
闻言，韩毅一脸心疼将彬儿搀扶起身。
在了解完全部经过后，他眉头紧蹙，眼底满是愧色。
“师姐实在糊涂，怎么能为了帮我修行就...就把钦正兄的心给...”
“哎呀！这叫我以后如何去面对他？”
看到韩毅这般反应，我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。
如今我身魂分离已过去数个时辰，若是能在子时前收回那颗玲珑心。
还有几分能起死回生的可能。
2
哪知下一秒，韩毅却转身合上了房门。
露出奸猾的笑容：
“彬儿，可我已经和你爹爹的玲珑心合二为一了，现在要我还给他，是不是太晚了点？”
“若是你想救你爹，那就拿更有价值的物件来交换吧，我看...你脖子上那块玉坠子就挺不错的。”
这一瞬，我也是看清了韩毅的嘴脸。
夺走了我的玲珑心还不满足，现在竟然连我为彬儿辟邪祈福的玉坠也要设法骗走。
奈何彬儿年幼，没有识破这奸诈之人的阴谋。
竟傻乎乎取了下来，破涕为笑递到了韩毅跟前。
这枚玉坠乃是我狐族至宝，集上万年天地之灵所化。
仅是佩戴就能消除百病延年益寿。
若修行之人所用，一日方可抵上常人十年。
接过玉坠，韩毅便也不再遮掩。
重重一耳光扇在彬儿脸上，打的他口吐鲜血。
“韩...韩毅哥哥，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彬儿捂着红肿的脸颊，眼里满是疑惑和惶恐。
“小贱种，你还真是和你爹一样蠢笨如猪，我师姐不过三言两语就骗走了他的玲珑心，到了你这儿我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呢。”
韩毅捧着玉坠爱不释手，满不在意讥讽了彬儿一嘴。
他知道，这枚玉坠是狐族世传的宝贝。
当年我母亲亲传给了我，而我在生下彬儿后就将其留给了他。
只有拥有者诚心赠予，否则玉坠被强行夺走只会沦为一块废石。
丝毫发挥不了任何效用。
见状，彬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他的当。
一瘸一拐朝韩毅冲去，急的大叫：
“骗子，你还我！你还我玉坠！”
韩毅拂袖端坐到床榻上，运法吸收玉坠的天地精华。
根本没把彬儿放在眼里。
“要不是师姐心软要留你贱命，不然我刚刚出手就该干脆了结了你！”
说罢，他施法升起幔帐，让彬儿寸步难以接近。
看着这一幕，我的心像被刀割一般痛的无法呼吸。
但更多的是对韩毅的憎恨。
当年他跌落山崖受了重伤，碰巧被我发现带了回来。
得知是逃难到山里，无亲无故。
我和柳若妍一时心软收留了她，成为宗门里年纪最小的师弟。
十年间，我竟从未察觉出韩毅会是如此精于算计，又歹毒阴狠的人。
可他还是天真过了头。
这狐族灵玉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骗走的。
随着玉坠迸发出强烈的光芒，韩毅即刻遭到了反噬。
这股力量他根本承受不住，护体灵气当场被震碎。
吐出一口鲜血，倒地不起。
“孽种，你...你耍了什么手段，我怎么会..”
韩毅瘫倒在地，一双怨毒的眼死死盯着彬儿。
不小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殿外的弟子们。
不过半柱香的功夫，柳若妍也闻讯赶来。
3
见自己宠爱的小师弟满身血污，柳若妍心急火燎上前搀扶着为其运功疗伤。
同时怒斥看守：“都是群废物！我不是交代了你们好生照顾小师弟的吗，究竟发生何事！？”
“他刚登步筑基，元神还未稳固，要是有分毫闪失我定要你们拿命是问！”
杂役弟子们个个低头不敢直视，只能悄声禀报：
“柳...柳师姐，我们的确是按您的吩咐，这些时日来都在好生照料韩毅师弟的生活起居，可...可先前我们只看到彬儿一个人进了他的居所，就听见房里有些吵嚷声，再后来...师弟就这样了。”
经过疗伤，韩毅逐渐恢复了鼻息。
他惊恐万分扑进抓着柳若妍的衣袖，眼眶顷刻湿润：
“师姐，我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彬儿，他居然故意把有毒的玉坠送给我，说是能助我提升修为的好宝贝。”
说着，韩毅一口血沫吐到了地毯上。
眨眼间浸染腐蚀了大片。
起初，柳若妍还不太相信彬儿一个孩童能有这般心机。
直到“眼见为实”，她的额头暴起青筋。
“来人！把这孽障即刻收押，心肠如此之歹毒，当真是妖性难改！”
一声令下，弟子们虽有犹豫。
却也不得不依照柳若妍的吩咐，施展阵法将彬儿困于其中。
这和前几日对付我的手段简直如出一辙。
数道金光化作利刃，刺穿了彬儿的身体。
他的手掌被死死钉在地上，鲜血源源不断涌出。
霎时，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房间里。
“娘亲，是韩毅哥哥骗走爹爹给我的坠子，他是遭到灵气反噬才会受伤的，我...我没有下毒害他啊！”
看着彬儿痛苦挣扎的样子，我哭得几乎失了声。
飞扑上去想要替他承受这些伤害。
可身为一缕残魂，我现在连冲破结界的能力都没有。
彬儿虽是人与妖血脉结合诞下。
可他全身上下没有半分妖气，完全就是个普通的人类。
但凡有一丝法力护体，又怎么会被区区几枚符印所伤。
“柳若妍！你明知道当年我耗尽大半修为，才替彬儿摈除了妖异之气，让他能以寻常婴孩的身份降生。”
“却把自己的亲生骨肉视作妖邪对待，你是怎么狠得下心啊！？”
我嘶声哀嚎着，魂魄在冲击封印的过程中被不断削弱。
意识也逐渐趋近虚无。
就在这时，突如其来一声巨响震颤了整间屋子。
那道囚禁着彬儿的法阵顷刻间坍塌。
4
一道虚影闪进了屋内。
随手破除了封印，将彬儿救了下来。
待到烟雾散去，包括柳若妍在内的所有人都看清了来人的面目。
惊的愣在原地冷汗直流。
“林..林长老，您怎么会来这儿？！”
眼尖的弟子一眼认出来者正是狐族长老林幻生。
“再不来阻止你们这些胆大包天之辈，我的曾孙儿岂不是要被活活折磨死了？”
长老不怒自威，仅是一个眼神就让所有人跪在了地上。
“怎么？是嫌这百年来的日子过的太舒坦，想让我亲自出手，血洗你们青玉宗满门了？”
“当年若不是看在钦正的面子上，我们狐族会和区区一个小宗门立下交好之约，去帮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得道修仙？”
论资历，就算是青玉宗的宗主也得礼让幻生长老三分。
而这儿修为最高的柳若妍，也不过金丹。
更不会被长老放在眼里。
“不不不，您...您误会了，只是彬儿实在调皮顽劣，我才对他稍作训诫。”
柳若妍紧张的说话都开始结巴。
万一剜走我心脏，还把我囚禁在后山洞窟的事被长老发现。
轻则自己人头落地。
最严重可能会波及整个青玉宗。
“训诫？我的曾孙儿就算是骑在你们宗主头上撒尿，他也得乖乖受着！你这腌臜之物也配？”
长老飞身一跃，单手擒住柳若妍的脖颈。
眼底的杀气早已藏不住。
却怎么也下不了死手，只得重重将其扔了出去。
转身给彬儿服下一枚丹药后，他身上的伤势即刻间恢复如初。
只是受惊过度，仍处于昏迷状态。
“钦正那傻小子呢，几十年了也不说回狐山看望我这把老骨头，现在自己的孩儿被人伤成这样，当爹的都不见个人影。”
听到长老说起我，柳若妍更是心悬到了嗓子眼。
一旦我的事败露出去，整个宗门都将迎来灭顶之灾。
5
她赶紧上前装模作样将彬儿抱到了床榻上，挤出一脸尴尬的笑容：
“长..长老，钦正他素来爱听奇闻轶事，前些日子听闻有个京城下来的说书先生经过山脚下的镇子，慕名前去听书道趣了。”
“等他回来，我一定带着他亲自去找您赔不是。”
好在长老并未怀疑，他撵指一算。
发现青玉宗内并没有我的任何气息，便也放下了疑心。
“柳若妍，你这小女子给我听好了，以后不管彬儿再怎么惹出事端，你身为她的娘亲也绝不可过分苛责。”
“念在钦正与你结为夫妻这百年来，你待他倒也不薄，我就姑且饶恕你这一回，再有下次，你可得好好掂量下自己这颗脑袋够不够分量了。”
交代完，长老从袖中取出一株灵草放在了桌上。
“老夫还有要事需处理，这次过来只是给钦正送一份生辰礼物，你且代我转交给他，让那小子知道我素来都是最疼他的就行。”
不等慕玄知回话，长老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中。
只剩下余音绕耳。
在场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，纷纷瘫倒在地上。
柳若妍抬手擦去额头的冷汗，手还在不住颤抖。
“一群糊涂东西！我只是让你们稍稍训诫下彬儿，怎么一个个下手连点轻重都没有？”
惊慌之余，她才想起彬儿此刻还昏迷不醒。
赶紧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，好在并无大碍。
“彬儿，娘亲不是有意要伤你的，你犯了错承认便是了...”
柳若妍压低嗓子，贴到彬儿耳边悄声嘀咕着。
生怕旁人发觉她并未失忆的事实。
尽管彬儿昏迷不醒，嘴里却仍在叫唤着：
“娘亲..去救救爹爹吧，没有那颗心他...他真的会死...”
可柳若妍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。
只是淡漠一笑：
“林钦正，我不过是借你的心帮韩毅增长修为而已，你至于在孩儿面前卖惨，诱骗他做出伤害韩毅的事吗？”
“韩毅肉体凡胎阳寿将近，要是真把心还给你，他就剩不了多少时日了，你未免太吝啬了！”
想到刚刚的经历，柳若妍更是气不打一出来。
“利用孩子卖弄同情就算了，我看林幻生那老东西今日前来也是你提前报信的吧？”
“林钦正，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快死了！来人啊，速速与我前去后山，我要当面揭穿这伪君子的伪装。”
6
众人来到后山寒窟内，我的尸体就这么静静躺在石台上。
被单薄的破被遮盖，没有呼吸起伏。
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儿。
地上摆放的餐盒里，仅有半块发霉变硬的馒头。
唯有被老鼠啃咬过的齿痕。
柳若妍眉头紧锁，抬手遮住鼻尖不禁苛责：
“让你们看守林钦正，不是把他当阶下囚一样对待，怎么连一日三餐和梳洗更换的衣物都没有？”
言语间，柳若妍稍稍流露出一抹愧疚的神色。
她缓步走上前，压着嗓子低声道：
“钦正，前些日子我对你说话重了些，可那也是因为你实在冥顽固执，万般不肯把心借给韩毅。”
“他寿元将近，我作为师姐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弟就这么死去，你失了心也不过折损千年修为，孰重孰轻的道理你应当明白。”
饶了一圈，柳若妍非但没有关心的话。
竟然还有闲心对一具尸体说教。
将我关押前，她的确吩咐了让弟子们好生伺候着。
吃穿用度上不可有任何怠慢。
想来，这些残羹剩饭也是韩毅的手笔。
他巴不得我弹尽粮绝，死在这山洞中才好！
见我迟迟没有回应，柳如妍逐渐失去耐心。
“林钦正，就算我们真的是夫妻，可我也失去了百年来的记忆，你要强迫我一个失忆之人顾念旧情，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？”
“即便日后恢复记忆，我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，你别指望我会道歉，死了这条心吧！”
听着这些话，我都忍不住发笑。
柳若妍，你的目的也都达到了，现在还有演戏的必要吗？
当日我不肯拿出玲珑心去救韩毅。
那不是因为我不想，而是不能。
失了心，死的人就会是我。
我怎么能让彬儿年幼就没了父亲？
不一会儿，韩毅也挤出几滴眼泪，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：
“钦正哥，我还以为这十年来你一直拿我当亲兄弟看待呢，原是我痴心妄想了。”
说着，韩毅装模作样掏出腰间的匕首。
就要朝自己胸口扎下。
“好！我现在就把心还给你，只希望你不要记恨师姐，要怨就怨我出身低贱，连让你慷慨相助的资格都配不上！”
我真是要气活了，这家伙怎么这么会演？
当年就该放任他冻死在山脚下，哪知捡回来一只白眼狼。
柳若妍眼疾手快制止了他自戕的举动，眼里又增添了对我的不满。
“韩毅，这件事怨不得你，林钦正一个当哥的帮你是本分，他有什么可甩脸子的？”
“呵，都这个时候了还躲在被子里，是生怕大家看到他早就运功疗愈好了那些皮外伤，没有卖惨的本钱了吧？”
柳若妍一边讥讽，加快脚步冲上前掀开了我身上的被子。
下一秒，她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不自觉屏住了呼吸。
那破被下，竟是一具早已血气散尽的尸体。
胸口处狰狞的创口非但没有愈合，连血液都已经凝固发黑。
血肉模糊处，蚊蝇密布...
7
“师...师姐，人好像真的死了...”
一旁的弟子被这惨状吓得瑟瑟发抖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。
就连韩毅也面露惧色，捂嘴差点吐了出来。
“怎么会？林钦正可是有千年修为的，他有两颗心脏，单是拿走一颗不可能伤及性命啊。”
“师姐，难道我真的..真的害死了他？”
在检查过我的鼻息后，柳若妍双腿一软。
面色煞白，嘴里不断呢喃着：
“不...不可能啊，书簿中明明记载过，狐妖一族生来就是双心一体，除非取走全部，否则不会死的。”
“而且，就算真的死了，林钦正身为狐妖也会显出真身才对。”
冷静下来后，柳若妍注意到手腕上的珠串还在散发着微光。
那是百年前我送给她的定情信物。
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，这枚珠串便不会暗淡褪色。
“好啊，我差点就上了你的当！”
柳若妍冷冷一笑，平复心情站起了身。
“喜欢装死？好啊，那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你要怎么应付。”
她单手结印，凝聚出一条赤金色的长鞭。
在场的其他人包括韩毅在内，纷纷露出惊诧的目光。
“师姐，这不是宗主赐给你的法器炼魂鞭吗？听说单是挨一下，哪怕剐蹭小小的伤口，也会疼的钻心入骨。”
柳若妍冷哼一声：
“林钦正只是借龟息之术假死而已，可他绝对受不了这炼魂鞭的疼痛，到时候我一鞭下去，他自然原形毕露。”
说着，她便扭动手腕，对准我的身体重重挥了下去。
这炼魂鞭是用于惩治那些邪魔妖祟。
没曾想，现在会被柳若妍用来拷问我。
呼哧一下，我的身上就绽开了一道血口。
惨烈的画面连韩毅都有些看不下去。
他连连后退几步，嘴里悄声嘀咕着：
“林钦正，我不过是气你对我见死不救，才和师姐串通用失忆的借口夺走你的心脏。”
“都这个时候了，你还要继续嘴硬下去吗？这炼魂鞭的威力你根本不可能承受住的。”
8
听到韩毅的抱怨，我微微一颤。
思来想去，也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对我这般记恨。
当年他拜入宗门后，柳若妍本打算精心栽培。
却遭到了我极力反对。
想来，韩毅一定觉得在我心目中，从未把他当做兄弟。
只是个捡回来的阿猫阿狗，连修仙得道的资格都没有。
“今日之事都是你咎由自取，你也别怪师姐心狠，更不能怪我不顾往日情分...”
韩毅自顾自说着，手紧紧攥住衣角。
可接连三鞭下来，我除了多添几处伤口外。
没有任何反应。
“这...这怎么可能？炼魂鞭的威力哪怕是林幻生那般境界也不可能抗过去，他挨了三鞭都没有要服软的意思？”
弟子们瞠目结舌，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画面。
眼前这具身躯并非幻术所化，的的确确是我。
即便用龟息之术，也早该在第一鞭的时候就痛的醒过来了。
柳若妍一时间也乱了阵脚，松开了手中的炼魂鞭。
“以你的修为是做不到无视此等剧痛的，为..为什么什么还没有苏醒的征兆？”
“对...一定是疼的昏厥过去了，所以才没有任何知觉。”
她拾起地上的长鞭，目光愈发凶狠。
“好！既然疼晕过去了，那我就打到你再醒过来，什么时候不演了，我就什么时候停下。”
足足十八鞭下来，我的尸身几乎被打的不成人形。
素白的衣衫染成了红色，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。
即便是这样，柳若妍也又没有要停手的意思。
直到周边的几个弟子实在看不下去，纷纷上前劝住了她。
“师姐，再打下去可真的要出人命了，到时候我们还怎么跟林长老交代，我们是得罪不起狐族的。”
“林钦正好歹是您的夫君，您不能因为失忆了就丝毫不念及旧情。”
几番劝说，柳若妍才逐渐恢复理智。
看着我血肉模糊的身体，她的眼眶不禁泛红。
产生了些许动摇。
“来人，去把林长老送的那株仙草熬制成汤药，给林钦正服下。”
“身子伤成这样都不肯松口，我也实在拿他没辙了！”
没多久，一名弟子端着熬制的汤药走了过来。
柳若妍耐着性子将药汁喂进了我嘴里，眉头舒展：
“钦正，这可是即便仅剩下一口气也能起死回生的灵草。”
“你喝下以后就会恢复如初，到时候要是还想装，我可不会再理会你的小把戏了。
很快，一整碗汤药下了肚。
柳若妍面色平静，等待着我身上的伤口愈合。
可过去许久，也不见有半分起色。
“你们是不是拿错药了，按道理仙草一经服用，就会在半柱香内起效，怎么他还是这副样子？”
“糊涂东西，连一点小事都能马虎，我看我平日里还是太惯着你们了！”
负责烹煮药汤的弟子一听，当即跪在了地上。
“师姐，不会有错的，这药草就是林长老留下的，不信我证明给您看。”
说着，他掏出腰间佩剑，忍痛划破手掌。
又接过那只药碗，喝下残余的几滴。
不过眨眼间，手掌处的伤口就愈合了。
见此，柳若妍更是摸不着头脑。
“怪了，我可以确定眼前这副身躯就是林钦正，并非幻术所化，他都已经喝光了一整碗，怎么会一点效果都没有？”
“难道...”
“师姐...难道钦正哥他真的..真的死了？”
韩毅眼眶微红，嘴唇颤抖说到。
9
尽管对我心有怨恨，但韩毅却从未想过要伤及我的性命。
他只是不甘心，自己在宗门修行了十年。
我没有给过他任何帮扶，甚至连提升功法的秘宝也吝啬与赏赐给他。
却对其他弟子甚至大方。
时长还总教他放弃修行的念想，早日下山过平民百姓的生活。
身为凡人，无病无灾度过百年岁月。
这才是更适合他的人生。
听到韩毅的话，柳若妍怒上心头。
“这绝不可能！此前我只是剜了他一颗心，不是还有一颗在吗，好端端的怎么会死？”
“况且这炼魂鞭也打不死人，顶多是多受几分皮肉之苦而已。”
闻言，韩毅赶紧支开了其他人。
凑上前悄声对柳若妍说到：
“师姐，莫不是钦正哥已经知道你是假装失忆，还在和你赌气？”
这样的猜测，似乎也符合常理。
柳若妍知道我性情温和，就算真的被无端剜走心脏。
了不起最多是嘴上苛责她几句。
“原来是这样...难怪你到现在还不肯醒来，是早就知道我以失忆为由取走你的心，所以还在怨恨我和韩毅吗？”
她流露出几分愧疚，不知何时竟落下了一滴泪。
眼下没了旁人在，韩毅也不再遮掩。
他一脸不悦将手上的玉扳指，满眼委屈愤懑跪到了石台边：
“钦正哥，当日你送我这枚扳指，让我退出宗门下山后找个当铺当个好价钱，过平明百姓的日子，极力反对我踏上修行之路。”
“可我现在已经是筑基期了，再过不了百年我也能和师姐一样成为金丹大乘，你还有什么好反对的，难道就因为我出身低微，你觉得我只配在宗门里当个杂役奴才？”
听着韩毅的诉苦抱怨，我竟不知如何去憎恨他。
他天生灵根聪慧，的确是修行的好料子。
可我之所以反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。
10
说着说着，韩毅已经泪流满面。
他低头苦笑一声，当即运功要取出体内那颗玲珑心。
很快，那颗玲珑心飞升到半空。
和我的身体产生了一条灵力链接。
“钦正哥，没了这颗心，我过不了几年就会死，这下你满意了吧？”
“当年是你救了我，现在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便是！”
然而，那条灵链不过维持了几秒，就瞬间断裂。
反倒是转移了目标，和柳若妍发生了反应。
此番场景下，两人都傻眼了。
“这...这是怎么回事？两颗玲珑心只会彼此发生反应，为什么会和我...”
柳若妍一惊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。
下一秒，一阵烟雾涌入山洞。
本来早已离去的林幻生，这时竟再度出现在二人面前。
“唉，看来正如预言所说的那样，钦正的命运如论如何也改变不了。”
他一脸惋惜，似乎早已知晓了全部。
只是默默走上前，将我的尸身抱起，对柳若妍冷冷开口：
“当年你寿元将近，钦正这傻小子不愿再等下一世和你重逢，执意把自己的玲珑心给了你，才让你能脱离生老病死的束缚。”
“现在他已经失去了两颗心，早已气绝身亡，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无用的。”
闻言，柳若妍吓的全身瘫软。
“林...林长老，您这话是什么意思？钦正他死了？真的死了！？”
林长生没有回答，只是扭头看向无人的角落。
而那儿正是我魂魄所在之处。
“傻小子，我早就说过，你强求姻缘不会有好结果的。”
“现在你知道错了吗？”
我的灵魂逐渐显现，站在了柳若妍和韩毅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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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...我都做了些什么...是我害死了钦正，还这般凌辱他的尸身？！”
柳若妍近乎崩溃，看着我缥缈的灵体，颤抖跪地。
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，我早知你辜负了钦正，本来刚才就该把你碎尸万段的，可任由一切发展至此，我也有错。”
林幻生竭力压制住杀意，随后向我伸出手：
“钦正，早在百年前你就该听我的劝，了断红尘随我登仙，老祖只是见你实在对柳若妍爱的深切，才任由你肆意所为。”
“怎么样，现在也该回头了吧？”
我点了点头，缓步走到了长老身边。
原来，这百年间的种种，他早已看穿了结局。
与其劝说，不如让我亲身经历一遍。
才能真正做到了断尘缘。
“和我回狐山吧，老祖会帮你修复这具损坏的肉身，让你的灵魂回归，以后你就带着彬儿一起在狐山好生修行。”
“这也是你注定要历经的劫难，等百年后你也能正式位列仙班了。”
我笑着应了一声，牵着长老的手就准备离开。
却被韩毅给叫住。
“钦正哥，不要走！不要撇下我，你以为我这么迫切想要修行延长寿命是为了什么，我只想永生永世守在你身边，哪怕是做个奴仆也好！”
“我的确恨你，恨你不给我这个机会，可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死啊！”
看着他悲伤流露的模样，我心底早已没了恨意。
“韩毅，其实在救你回宗门那天，我就掐指替你算过，你若是执意修行，即便以后会大有所为，却必将会死在千年后与魔族的大战中。”
“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，与其让你死的那般凄惨，我宁可你当个凡人，无病无灾度过幸福平凡的人生。”
听到我的解释，韩毅顷刻泪崩。
他怎么也不会想到，自己这些年来的记恨，全都是自己太过偏执。
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，他哀嚎一声便昏厥了过去。
“钦正，如今要永远离开这里了，你还有什么要和那女人交代的吗？”
长老点了我一句，眼神无比嫌弃瞥了下柳若妍。
“不必了，我和她的缘分早在百年前就该结束，是我太贪心了。”
我冰冷的回答，让柳若妍痛彻心扉。
她连滚带爬到我脚边，涕泪恒流想要抓着我。
可我现在只是一具灵体，又如何能触碰？
“钦正，不要走啊！”
“是我昏了头，才做出那些猪狗不如的事，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，求你了...最后给我一次机会好吗，我不是约定要永生永世在一起？”
听到这些话，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。
“柳若妍，你口口声声说不想伤害我，却把伤害我的事全都做了个遍，永生永世的承诺，对我不过是恶毒的诅咒。”
“当年送给你的玲珑心，你就好好收着吧，我们不可能再有以后了。”
不等柳若妍做出回答，我和长老已经随着烟雾消散在了洞内。
只留下她一人哭嚎不止。
只恨自己不是真的失去了记忆，要被这深入骨髓的痛清醒折磨。
12
跟随长老返回狐山后。
我很快重塑了肉身，恢复了往日的生机。
只是胸腔内早已空空如也，不会再有跳动的感觉。
两颗心，都给了我曾最在意的两个人。
而我也得到了教训，被他们伤的体无完肤。
静心修炼这天，一只小狐突然跑了进来。
火急火燎向我禀报：
“钦正哥哥，那...那个柳若妍擅闯狐山，说什么也要见你一面，我们怎么拦她都不听！”
闻言，我没有丝毫波澜。
更换好衣裳后，便跟着小狐一起前去了狐山结界口。
数年不见，柳若妍看上去竟形同枯槁。
全身灵力紊乱，像是要走火入魔的征兆。
她暗淡无色的眼眸，在见到我后再一次浮出了光彩。
“钦...钦正，我花了好多年才找到狐山的踪迹，为的就是当着你的面好好道歉。”
“没有你在，我根本无心修行，我好想你...还有我的彬儿。”
还不等我开口，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少年就闪身到慕玄知跟前，将她一掌击飞出去。
“滚回你的青玉宗去，这里是狐山，哪里轮的到你撒野！？”
在看清来人模样后，柳若妍又惊又喜：
“彬..彬儿，你都长这么大了，快...快让娘亲好好看看你，我的孩儿。”
她还想凑上前去和彬儿亲热，却被对方一巴掌扇倒在地。
“谁是你的儿子，当年你那般折辱我的爹爹，我早就不认你这种毒妇当娘了，赶紧滚！”
柳若妍哑口无言，跪在地上根本不敢反驳。
她只能傻傻看着我和彬儿。
泪水瞬间涌出，滴落在泥土上。
“不..我当年不是故意要那么对你爹爹的，要是我知道他没了心就会死，怎么可能强行剜走他的心。”
“彬儿，你快帮娘亲好生劝劝你爹，你们和我一起回青玉宗好不好，我们从今往后还是幸福的一家人。”
这般厚颜无耻的言论，听得周遭的小狐们啼笑皆非。
“天呐，世人都说我们狐族狡诈无耻，没曾想会有这般不要脸的家伙，背叛了我们钦正哥哥，现在还想破镜重圆。”
“想必这种人的血肉尝起来也是腥臭至极，我光是闻着都有点反胃。”
没给柳若妍继续废话的机会，小狐们一拥而上把她扔出了结界口。
并重新设下封印，防止她再有踏入狐山的可能。
而这也是我和柳若妍最后一次见面。
而后的日子，我也有听长老提及。
柳若妍狼狈而归后，日日命人用炼魂鞭抽打自己。
想用刻苦铭心的痛楚作为惩罚。
可她道心已乱，没过几年就因为走火入魔。
魂飞魄散死在了修身阁中，等尸体臭了才被弟子们发现。
而韩毅自那以后，也离开了青玉宗。
下山去了一处寺庙削发为僧，日日诵经念佛。
只为赎清罪孽。
也好，我们的人生不会再有挂钩了。
待我修成正果，正式飞仙。
尘世间的种种恩怨，也会随着时间被消磨殆尽。
爱恨皆空。
【全文完】
更新时间：2025-03-13 17:19:1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