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林煜阳双双重生了。
上一世,
我以为我们是一对恩爱夫妻,可他为了白月光不惜下毒将我害死。
好在老天有眼,我重生了。
在花朝宴上重逢时,他挽着已经显怀的白月光,看着我冷笑。
“听闻令尊令堂因你迟迟未嫁之事忧心成疾?云清枫,莫不是你还对我念念不忘?”
可看到我凤冠霞帔嫁给旁人时,
他却当众跪下求我不要走...
......
1.
“......不错,婉柔有喜了,我们正在筹备孩子出生后的事宜。”
举着酒盏的林煜阳宠溺地看着身旁娇小的女子,一副完美夫君的模样,看得周围宾客满眼艳羡。
“真是羡慕林公子与林夫人的情分,听闻林公子为了能与夫人成亲,甘愿放弃了世子之位呢,当真令人感动。”
“可不是嘛,听说林公子还在江南为夫人建了一座水榭花园,好不浪漫。”
“这般深情,当真似话本里的才子佳人。”
苏婉柔听闻这些话语,笑得满面羞色,她轻抚鬓发,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宴会中央。
而我此刻正被一群商贾簇拥着,商议下一季的生意往来。
直到一切商定妥当,我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,步向宴会角落歇息。
这场花朝宴邀请的都是京城的富商权贵,其中意味远比宴饮更重。眼见事情已了,我正欲告退,却被一对熟悉的身影拦住去路。
“云姐姐,许久不见了。”
苏婉柔轻抚着隆起的小腹,笑吟吟地开口,那双眼中却尽是轻蔑与傲慢。
我一时恍惚,但转瞬便已回神,出于礼数握住她伸来的手。
可不过片刻,她突然身形不稳向前倾倒,险些摔倒在地,若非我与林煜阳眼疾手快同时扶住,只怕她早已撞上了案几。
“云清枫,你太过分了!”
林煜阳声音中压着怒意,望向我的眼中几欲喷火。
“你是疯了不成?!婉柔腹中还有身孕,你怎能推她?!”
他高声怒斥,让宴会气氛顿时凝滞,在场宾客神色各异,纷纷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。
有孕在身的女子本就令人怜惜,多数人自然会同情看似是受害者的苏婉柔。
“我并未推苏姑娘,方才她只是站立不稳罢了。”
因连日操劳而疼痛的头愈发难受,我叹了口气,看着眼前渐渐向我们这处聚拢的人群,暗道不妙。
“瞧瞧,这不是云家的大小姐吗?煜弟,碰见旧日未婚妻怎地闹得这般不愉快?”
“原来是他们啊,我说怎地看着面熟......想来是因被人夺了婚约心生嫉恨吧。”
......
众人议论纷纷之际,林煜阳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,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看穿。
我心头一沉,深吸一口气,对这个男人最后一丝情分也消散殆尽。
前世结发十余载,林煜阳岂会不知我的性情与教养。
当初即便有人传他与苏婉柔暗通款曲,我也从未说过她半句不是。
他心中怎会不明白,苏婉柔所谓的“跌倒”,实与我毫无干系?
他只是从未将我放在心上罢了,这世间唯有苏婉柔能让他朝思暮想,魂牵梦萦。
而我在他眼中,不过是阻碍他与苏婉柔姻缘的绊脚石罢了。
2.
见众人议论不休,我轻叹一声,唤来管事,示意他去请来门外守着的几位仆从作证。
苏婉柔忽然上前一步,面带泪痕,神色哀婉,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。
“不必找人作证了,我相信姐姐不会害我的。”
她轻扯林煜阳衣角,强撑笑意。
“对不起啊姐姐,我本想来向你请安,不想却惹你不快,我向你赔罪......”
“可如今我已是阿阳的正室夫人,腹中还有他的骨肉,你...你还是该寻个好人家嫁了才是......”
这话说得当真有趣。
我与林煜阳多年前便已退婚,他随后带着苏婉柔远赴江南,这几年来别说相见,就连年节时的一封问候都未曾有过。
她言语中暗藏玄机,却让宴席上的宾客们睁大了眼。
能在花朝宴上看到这等戏码,的确是难得又新鲜。
可我实在无心与这二人纠缠。
我近来忙于打理家中生意,恰逢朝廷新政,几家铺子的买卖都要重新安排,耗费心力。
我已有两日未曾好好歇息,头痛欲裂,面色苍白得吓人。
可即便我不愿多言,这对夫妻却似铁了心要与我纠缠到底。
林煜阳的怒气在苏婉柔的安抚下消散了些,他叹了口气,装作一副为我着想的模样开口道:
“云清枫,你至今还未说亲吧?”
“听闻伯父伯母为此事操碎了心——据说伯母因太过忧心,已经病倒在榻好些时日了。”
“我知你心中还念着我,可清枫,该向前看了。你这般年纪,不懂打扮,整日只知埋首账册,想来也难寻得良缘......不如我为你引荐一个?”
我缓缓蹙眉,一时竟有些恍惚——可是因太过劳累出现幻象了?
这等话语,当真是人能说出口的?
他身后几个纨绔子弟也开始嬉笑起哄,一个轻浮公子甚至大胆靠近,意图拉我的手。
......
这般情形,与前世何其相似。
当年苏婉柔初回京城,林煜阳便带着这群狐朋狗友亲自去城门迎接,还无端与我大吵一场。
也是从那时起,我们便渐行渐远。
林煜阳从不擅长处理家中事务,就连最基本的应酬往来都做不好,他前世常常为此烦恼,也曾醉后向我吐露真言。
他确是个风雅之人,富贵人家的少爷,最爱诗词歌赋,对我日日操持家业的行径不屑一顾。
可若非我一人扛起家业重担,他又怎能整日吟诗作对,寻欢作乐?
腹中隐隐作痛,我不由想起前世那场意外。
林煜阳或许不知,那时我已有了身孕。
本想在马车上告诉他这个好消息,让他振作精神,却不料他竟服下毒药饮酒,要与我和苏婉柔共赴黄泉。
我皱眉用力甩开那人不安分的手,强忍着头痛开口。
“不必了,请诸位让开。”
3.
大约是我直白的拒绝伤了他的面子,林煜阳脸色一沉,暗骂一声,携着苏婉柔转身离去。
我踉跄着走到软榻边坐下,头痛愈发剧烈,即便习惯了这般痛楚的我也有些承受不住。
明明上辈子再忙也不曾有这毛病,可重活一世后却总是噩梦连连,头痛欲裂。
这大约是重生的报应吧?
我苦笑几声,打算稍作休息便回府歇息。
“云小姐,”
“这是林公子送来的止痛药丸,他说你与他病症相仿,这药丸他常用,定然无虞。”
小厮怯生生地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我手中,我轻叹一声,再三查看确认无误后才服下一粒药丸。
果然,和我一同重生的林煜阳也有同样的困扰。
药丸缓解了些许痛楚,这时我才察觉到一道充满恨意的目光始终紧盯着我。
是苏婉柔。
她似乎很是恼怒,面容因愤恨而扭曲。
其实何止是她,我也未曾料到,林煜阳竟会留意我的身体不适,还主动相助。
毕竟,前世我二人反目成仇,今生更是互不相容。
我闭目养神之际,忽听得一阵喧哗声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“是墨大家吧?是他吧?听说他是西域最出名的画师,为何会来此?”
“不是说那位林家公子在西域游历时拜师学画吗——莫非是他相邀而来?当真了得,墨大家的画作可是千金难求啊!今日竟得一见......”
墨大家?
望着那身着异域服饰,面容深邃的男子,我一时难以揣测其来意。
众人却只顾着惊叹他的到来。
林煜阳与苏婉柔神色激动,挤入人群前方,用生涩的西域语与墨大家攀谈。
我这才想起,林煜阳前世对墨大家推崇备至。
“墨大家,蒙您赏光参加我们的宴会,想必是收到了林家的帖子......”
苏婉柔依偎在林煜阳身侧,众人奉承之下更显得意,甚至主动接过墨大家手中的画轴。
“多谢您的画,我与阿阳定当珍藏。”
话音未落,墨大家面露疑色,随即取回画轴,用不甚流利的汉话问道:
“请问....云清枫姑娘在何处?”
4.
顿时,满堂皆寂。
因林煜阳方才提及,宾客皆知我的身份。
众人的视线令我不甚自在,我轻咳一声,缓步行至人群中,含笑见礼。
“有礼了,墨大家。”
“幸会,云姑娘,我特来拜访。”
“感激您为家乡赈灾,若非您慷慨解囊,受灾百姓只怕......”
我欣然接过画轴,回礼致谢。
此事源于去岁,墨大家的故乡在西域一处偏僻小城,遭逢大火,百姓流离失所。
彼时我恰在附近客栈谈生意,闻讯心生不忍,遂捐银助其重建家园。
墨大家曾遣人送信致谢,许诺赠我画作为礼,我婉拒不受,不料他竟不辞辛劳,远赴京城寻我。
见我与墨大家谈笑风生,林煜阳苏婉柔二人神色尴尬,呆立当场。
先前的阿谀奉承犹如响亮耳光,此刻狠狠打在二人脸上。
“...认识墨大家有何稀奇,一个女子,不修容饰成天埋首在账册里,举止粗鄙。”
“这般行径,终身难觅良缘!”
苏婉柔咬牙切齿地低语,怒火中烧,浑身颤抖不已。
“不知廉耻的狐媚子!”
她暗自咒骂,未见林煜阳眼中的失望与不悦。
我正与墨大家商议重建之事,忽然间宴会厅灯笼熄灭,女眷惊呼连连,我不禁蹙眉。
转瞬之间,灯火重燃。
眼前景象令满堂宾客惊诧不已。
但见一位锦袍俊雅的男子,温柔的为我戴上一只玉镯。
“清枫,可愿与我结为夫妻?”
5.
“这是何人?”
“今日当真奇事连连......”
耳畔传来窃窃私语,我望着眼前满怀期待的男子,嘴角微扬。
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,我郑重应允,任他为我戴上玉镯。
此人正是我在西域长大时的竹马,顾洲乔。他本是京城人,因为朝廷调令,年幼时和父母搬到了西域。
我俩门第相当,性情相投,双亲本有意促成婚事,奈何天意弄人。
因商路规划不同,两家分道扬镳,我随家人返京,他则留在西域。
原本今生该如前世般再无瓜葛,然我与林煜阳退婚后,与他的生意却渐有往来。
虽然心中互有好感,但他此番当众求亲着实出乎意料。
不过——又有何不可?
顾洲乔与寻常人不同,相近的见识和手段让我们在生意往来上十分投机,不得不承认,他的确是个很好的婚配人选。
两家携手,必能达到事半功倍之效。
林煜阳忽然从人群中冲出,一把抓住我戴着玉镯的手。
“云清枫,你是不是疯了?!”
“为了和我赌气...你就随意答应了一个人的求亲——你要把自己的后半生都搭进去吗?!”
他怒火中烧,身子止不住地颤抖,我甩开他的手,退到顾洲乔身边。
顾洲乔先是一怔,随即回过神来,将我护在身后。
“这位公子,请自重。”
“离我的未婚妻远些,你太无礼了!”
顾洲乔神色转冷,我轻扯他衣角,示意由我来应对。
可显然,林煜阳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,对我的暗示视若无睹,他直视顾洲乔双眼,步步紧逼。
“她不是你的未婚妻!她是我的......”
“相公!!!”
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话,苏婉柔面如纸色,上前紧紧攥住林煜阳的胳膊。
他瞥见她隆起的小腹,稍稍清醒,但望向我的眼神仍充满怨恨。
林煜阳后退几步,拉着惊慌失措的苏婉柔匆匆离去,留下众宾客面面相觑。
我心中虽有疑惑,但今生与林煜阳已是陌路,何必在意他的想法?
我挽着顾洲乔的手臂,向众人介绍道:“各位,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夫顾洲乔,西域商号的掌柜。”
此言一出,满堂皆惊。
西域商号近年来势如破竹,饶是我重生一遭,掌握了诸多商路和行情,也不得不佩服顾洲乔的手段。
他目光如炬,手段凌厉,大刀阔斧的举措使原本平平的商号一跃登顶。
而上辈子,西域商号更是我望尘莫及的存在。
在场宾客无不精明。
与顾洲乔结交,即便只得些许恩惠,也足以让寻常商贾受益匪浅。
这等良机,谁能不动心?
我们立于厅中,接受众人恭维祝贺,相视一笑。
宴会已成我二人主场,方才闹出笑话的林煜阳夫妇早被众人遗忘。
昔日追随林煜阳的商贾们,此刻也只得赔笑道歉,低声下气。
6.
在顾洲乔身边找回归属感,让我睡得格外安稳。
从软榻上醒来,心情舒畅。用早膳时,管家刘叔告知我一事。
林煜阳在府门外守了整夜。
“顾公子说您劳累,需要休息,故而未曾惊扰。”
刘叔自小看顾我长大,待我如亲生骨肉,自不会为外人打扰我安眠。
我打个哈欠,毫不在意。
林煜阳自诩风雅,举止常人难解。
不过是守了一夜,前世他还拖我殉情。
待我用完早膳,才让刘叔请他进来。
“清枫,是我错了,都是我不好,我不该在众人面前说你的。”
“求你,莫要嫁给顾洲乔,他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,浑身铜臭——如何配得上你?!”
“唯有我,唯有我才是你良配!我们本该白首不离!你可还记得前世成亲时的誓言?”
......
天呐,我着实不解林煜阳的心思,难道吟诗作赋之人都如此古怪?我看那位西域墨大家倒是颇为通达!
幸得刘叔机敏,早已退下,否则他这般疯言疯语传出去,怕是要惹人非议。
“林煜阳,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话.....看你现在这般模样,当真可笑。”
顾洲乔纵有不足也是我未来夫婿,岂容他在此妄加评判?
我厌恶地避开他伸来的手,取过帕子擦拭掌心。
且不说前世他对我全无情意,成亲数载更是连起码的敬重都无。我日日为两家生意奔波,他却总是冷眼相对,说我贪慕钱财,不如苏婉柔清雅脱俗。
可他怎不想想,若非有我这个可怜的发妻替他打理家业,照料双亲,他哪来的闲情逸致去寻那风花雪月?
他所痴迷的那些丹青翰墨,哪一件不是靠我辛苦经营换来的银两?
看他如此执迷不悟,我叹了口气,说出一个再正当不过的缘由。
“你的妻子是苏婉柔,不是我。她腹中怀着你的骨肉,你该在她身边尽一个夫君的本分,而不是在此纠缠于我。”
这番话我并不觉得有何特别,虽说我不喜苏婉柔,可前世我也曾为人母,难免对她生出几分恻隐之心。
可我万万没想到,眼前这个男人,竟说出一番令人不齿的话来。
只见他蹙眉沉思片刻,开口道:
“无妨的清枫,只要你愿重回我身边,我便让苏婉柔打掉腹中骨肉,与她和离。”
“是我目光短浅了,前世我们相伴十余载,或许我早已对你倾心,只是一直未曾察觉罢了。”
他恳切地抬眼望我
“清枫,嫁给我好不好?这一世我们重头来过,难道不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吗?让我们把误会都说开,重新在一起。”
“我现在才明白,你根本不是贪图钱财的人,你是为了我好,才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......”
我几乎恍了神。——原来,他并非不明白啊。
今生我毅然放弃他,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日子,他却念起我的好来,对身边的苏婉柔视若无物了吗?
是了,是了,他这般自私之人,又怎会真心待人呢?他向来只爱自己罢了。
我望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破碎又悲戚的神情,心头微微作痛,下意识地伸出手去。
可下一瞬,清脆的耳光声响起,只一下便让他跌坐在地。
“林煜阳,你当真令我作呕。”
“前世嫁你是我此生做过最大的错事,你简直丧尽天良,不配为人!”
“滚出去,莫要再让我见到你!”
7.
林煜阳被我的护院赶出府门一事很快传遍了京城,引得众人议论纷纷。
他素来孤僻不通世故,全然不懂声名对我们这等人家何其重要,只知躲在屋里作画,对外事一概不问。
林家束手无策,林夫人几乎被自家儿子气得一夜白发,多次遣人来求我开解,却都被我婉拒。
我正忙着准备婚书和婚礼筹办,哪有闲心去管一个混账东西?
顾洲乔对我的决断都举双手赞同,就连一向对我百依百顺的刘叔和爹娘都不免咋舌,没少打趣我们。
自然了,为了维系情分,我和他也没少出游赏玩。
熟识的古玩铺子请来西域诗人墨大家的墨宝作为义卖品,彼时我和顾洲乔、墨大家正在雅间里细细品鉴各式拍品。
冲着墨大家大家的名声,此次义卖来了不少达官贵人。
可不巧,我们三人对这些珠光宝气的物件都提不起兴致,来此不过是为了躲避唠叨的长辈罢了。
直到林煜阳推门而入,我们和睦的谈笑气氛顿时凝滞。
他消瘦了许多,看起来愈发落魄不堪。
此刻他手中正捧着方才拍下的一串珍珠,眼中满是期冀地望向我。
......这个丧心病狂的人。
我暗骂一声,嫌恶地闭上眼,可就在这时,一道尖利怨毒的声音刺入耳中。
“云清枫,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!!”
“你怎敢勾引我夫君?!”
她神色癫狂地瞪着双眼,像是被妒意逼疯的困兽,抽出腰间的匕首就朝我扑来。
可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,第一个冲上去阻拦的,会是她朝思暮想的夫君林煜阳。
他粗暴地夺过苏婉柔手中匕首,一把将她摔在地上。
他转头看我一眼,像是要讨我欢心般,又朝苏婉柔身上补了几脚。
“贱人,你敢对清枫动手?!”
“老子踹死你!”
情绪激动时,他口中吐出种种难听话语,铺子里的伙计匆忙赶来,将两人强行拉开。
不知是否因为被丈夫殴打伤了心,苏婉柔像条死鱼般,就连被伙计搀扶起来时,都毫无反应。
直到我眼尖地发现了地上那摊浑浊的血迹——猛然起身,惊呼道:
“快请大夫!苏婉柔临盆在即!”
8.
不得不说,这拍卖行的应对措施做的极其周到。
短短几刻钟,苏婉柔已经被抬上了软轿,匆匆赶到的衙役也将伤人的林煜阳拿下。
我们作为亲眼目睹之人,随即跟着衙役到了府衙做口供。
说来也怪,我与顾洲乔心中都觉得蹊跷。
林煜阳行凶一事确凿无疑,但苏婉柔与他方才的举止实在古怪——
待我们做完口供,得以离开时,我和顾洲乔的下人几乎同时赶来传话。
是我家人遣人来报,催促我们速去林府。
这场闹剧本就因我与林家而起,如今苏婉柔临盆,我们理当前往。
毕竟林家与云家还有几分情面在。
刚到林府门前,一道身影猛扑过来,幸得护院眼明手快,及时将人拦住。
“贱人,你安的什么心肠?”
“这可是我林家的独苗!你就因得不到小煜,便要害我孙儿性命?!”
“亏得我孙儿命大,稳婆说无大碍...否则定要你血债血偿!”
那矮胖妇人泪流满面,目光中尽是怨毒,哪还有前几日登门求我时的谦卑模样。
我尚未开口,顾洲乔已挡在我身前,厉声道:
“林夫人,慎言!”
“你儿媳意图伤人,你儿子对妻子拳脚相向才酿成此祸。若你再敢诬陷清枫,林家恐难在京中立足。”
这般直白的威胁,对付这等蛮不讲理之人最是有效。
林母不得不咽下恶言,狠狠剜了我一眼,转而对着产房门扉念念有词。
这林母,前世待我便是如此刻薄。
每逢相见,不是冷嘲热讽,便是逼我生子,从未说过一句暖心话。
......
良久,产房的门终于开了。
林母对苏婉柔视若无睹,只顾着探头张望,急切地要看她朝思暮想的外孙。
在她眼中,苏婉柔不过是个生子的器具,一旦完成使命便如弃物般被抛开。
林母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,笑得眉眼弯弯。
“便是我,可是个男娃?我特意求过高僧开过光......”
几个稳婆面露难色,反复确认后才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,将襁褓中的婴儿抱了出来。
林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。
“这...这定是弄错了吧?”
她浑身发抖,揉了揉眼睛,难以置信地盯着怀中的婴儿。
“为何这孩子生得如此黝黑?!
9.”
稳婆们再三保证并未抱错,林母这才信了这确实是她期盼已久的外孙。
可这般肤色...怎会是两个汉人所生?
她猛然醒悟,发疯般冲进内室,重重一掌扇在苏婉柔脸上。
“贱妇!小煜待你极好,你竟敢与外族人苟合?!”
“今日定要打死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!”
这突如其来的暴行令众人一时愣住,她又连扇数掌,旁人这才如梦方醒,忙上前拉扯。
产房外顿时乱作一团。
恰在此时,我父母与林父也相继赶到。
二老径直奔向我身边,见我平安无事才有闲暇观这出闹剧。
林母仍在疯狂叫骂,全无收敛之意,直到林父连声呵斥,方才住了手。
这时苏婉柔悠悠转醒,茫然望着四周,神情呆滞,嘴角流涎。
竟似受了惊吓而失了心智一般。
“林叔,今日之事,还请给我一个说法。”
我上前一步,神色凝重。
“这是自然,这是自然。”
他面露惶恐——也难怪,这些年林家固守陈规,错失良机,如今早已不及云家兴盛。
而云家不仅蒸蒸日上,更因与朝廷合作开设商号而获得圣上嘉奖,再加上我即将与顾洲乔完婚,无论如何林家都已无力回天。
他对我深深作揖,随即抬手重重扇向林母面颊,口中骂声不绝。
“老子当年怎就瞎了眼,娶了你这蠢妇!”
“你还有脸说老娘——你外头养着那么多外室通房,老娘还后悔嫁给你这个混账!”
“你给老娘看清楚,榻上躺着那贱人生的是什么孽种!”
二人不顾体面,竟在房内厮打起来,满口污言秽语,令我们四人都不禁蹙眉。
无人愿继续观这出闹剧,众人面面相觑,随即起身告辞。
10.
林家那一夜之后闹得沸沸扬扬,成了京城茶楼酒肆间的谈资。
而衙门后续的查办结果也在一日后公布。
我和顾洲乔自是清白,林煜阳的伤人之罪也未给他带来太重惩处,本该关押几日便可释放。
只可惜他的另一桩丑事被揭露出来。
几乎是林家闹得满城风雨的当夜,一位西域商人递上一封密信,虽然言辞隐晦,却让官府察觉到了不妥。
那信中提到林煜阳与苏婉柔,以及几个异域商人在勾栏院寻欢作乐,而其中几句话,却让官府发现了端倪。
衣衫不整的男女纠缠在一起,众人面色狰狞,不似寻常饮酒过量的模样。
官府对此进行了严查,苏婉柔和林煜阳被仵作验身,结果确认了事实,二人服用了朝廷中命令禁止的西域禁药,如今正在等候发落。
而此事不仅引得百姓议论,更惊动了朝廷,深入调查后发现林家不仅暗中经营勾栏院,更有走私漏税等诸多罪名。
几乎一夜之间,曾经显赫的林家分崩离析。
与此同时,我与西域商人的生意谈成,前程一片光明。而我与顾洲乔的婚事也筹备妥当了。
事事顺遂,唯独令我始料未及的,是衙门递来的一封信笺。
林煜阳执意要与我相见。
他如今正在牢中禁闭,后续更要面临流放之罪,对于官府的审问他供认不讳,唯一的请求,便是与我一见。
“有何话要说?”
良久无言,我望着铁窗内的林煜阳,终是开了口。
他执意相见却默不作声,难不成只为看我一眼?
两世为人我都参不透他的心思。
“.....清枫,我知错了。”
“是我罪有应得。”
短短两句话后,他垂下眼,再无言语。
我一时语塞。
我很想问他,纵欲、荒唐,这就是他所求的“逍遥”和“自在”吗?
重来一世,他怎会堕落至此?
可我终是缄默,他于我而言早已是路人。
“...我自幼便被母亲教导,要胜过父亲外头那些庶子。”
“可我资质平庸,只在丹青上略有天赋,她就逼我日夜习画。后来...后来我想做个画师,她却说我要继承家业,强迫我学经商之道。”
“在我最迷茫时,是苏婉柔开解我,支持我...这辈子我就想,要带她去过逍遥日子。”
“事到如今,一切怎会变得如此不堪?”
他掩面而泣,形容凄惨。
是啊,一切怎会至此?
苏婉柔因服食禁药损伤心智,如今在佛寺静养。
而那个孩子也只活了短短两日,就因胎中受损而夭折。
林家更是四分五裂。
静默良久,对面之人终于平复心绪。
他轻声道:
“我常自问,若有子嗣在侧,或许一切都会不同。”
“我定会奋发向上,担起责任,不似今日这般......”
本性难移。
我蹙眉,心中仅存的怜悯也消散无踪。
到头来,林煜阳永远只会怨天尤人,从不会反省自己。
我冷声打断他的自怨自艾:
“你曾有过骨肉,林煜阳。”
“上世你害我性命时,我腹中胎儿已三月有余。”
林煜阳之败,皆因他懦弱自私,与旁人无关。
我起身离去,再不回顾。
身后传来凄厉哭嚎,他最后一丝慰藉被我击得粉碎,痛不欲生。
而我自有前路可行。
牢狱外银杏飘黄,顾郎含笑伸臂相迎,任我投入他温暖怀抱。
昨日阴霾已散尽,前路光明在望。
这一次,我终得上天眷顾,紧紧攥住了命运的转机。
更新时间:2025-03-13 18:06:01